温见素放下手中的古籍，第三次偷偷看向窗边的谢归宴。冥王大人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近一个时辰了——手持书卷却未翻页，目光落在远处冥界永恒的夜空，眼中幽蓝火焰比平日柔和许多。
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。
"归宴？"她轻声唤道，"那卷《冥界年鉴》有这么好看吗？你都看了半个时辰没翻页了。"
谢归宴似乎这才回神，手指微动，书页终于翻过一页："只是思考些事情。"
温见素眯起眼睛。近半个月来，冥王的行为越来越反常。先是破天荒地询问她人间的风土人情，后又让人偷偷找来人间的话本小说，现在更是频频走神——这绝不只是"思考些事情"那么简单。
"我去给你泡茶。"她起身，决定趁机探查一番。
谢归宴的书房向来不许旁人进入，但温见素是个例外。她轻车熟路地绕过巨大的黑曜石书桌，来到他常坐的位置。茶具放在右侧第三个抽屉里，当她拉开抽屉时，一件意想不到的物品映入眼帘——一支白玉发簪，她上月遗失的那支。
"奇怪..."温见素拿起发簪，正疑惑间，又发现抽屉深处露出一角纸张。小心取出后，她发现竟是几页人间诗集的手抄本，字迹苍劲有力，明显出自谢归宴之手。
"《春江花月夜》？"她念出标题，忍不住轻笑出声。那位冷酷无情的冥王大人，居然在偷偷抄写人间情诗？
"见素？"谢归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，温见素吓得差点摔了茶具。
"我、我只是来拿茶叶..."她慌忙将诗稿塞回抽屉，却忘了手中的发簪。
谢归宴的目光落在发簪上，向来苍白的脸颊竟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淡青色——冥界生物害羞时的表现。
"那是..."他顿了顿，"上次你落在浴池边的。"
温见素眨眨眼："一个月前？"
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。最终谢归宴轻咳一声："茶不必泡了。你昨日提到的人间'糖葫芦'，再给我讲讲。"
这是明显的转移话题，但温见素决定顺着他。她放下发簪，夸张地挥舞双手："那可是人间绝妙的美食！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，咬下去先是'咔嚓'一声脆响，接着是甜中带酸的绝妙滋味..."
她边说边观察谢归宴的反应。冥王大人听得认真，眼中蓝焰微微跳动，嘴角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抽动。
温见素决定加把劲："最妙的是吃到最后，总会有一两颗山楂特别酸，酸得人挤眉弄眼..."她做出一个夸张的鬼脸，"就像这样！"
然后，奇迹发生了。
谢归宴的嘴角微微上扬，眼中蓝焰柔和如晨曦中的海面，那张千年冰封的俊美面容上，绽放出一个真真正正的微笑。
虽然微笑，虽然转瞬即逝，但那确实是一个微笑。
温见素呆住了，手中的茶匙"当啷"一声掉在地上。
门外同时传来一声惊呼——路过的侍女青萝目睹了这一幕，手中的果盘摔得粉碎。
谢归宴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峻，但为时已晚。青萝已经踉跄后退，脸色煞白："冥、冥王大人笑了..."她如同见了鬼一般，转身就跑。
温见素与谢归宴面面相觑。
"你...刚才..."温见素小心翼翼地问。
谢归宴别过脸："你看错了。"
"青萝也看错了？"
"她眼花了。"
温见素忍不住笑出声："归宴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，就像人间那些被抓住偷吃糖果的小孩？"
谢归宴沉默片刻，突然叹了口气："千年未曾有过这种...表情。有些不习惯。"
这句近乎承认的话语让温见素心头一暖。她轻轻握住谢归宴的手："我很荣幸能成为第一个看到你笑的人。"
谢归宴的手指微微收紧，回握住她："不要外传。"
太迟了。当夜，整个冥界都知道了一个惊天消息——冷酷无情的冥王大人，竟然对他的新娘笑了。
"听说冥王大人笑起来的时候，眼中的蓝焰会变成粉红色！"厨房的小鬼们窃窃私语。
"胡说！分明是冥后用了人间妖术，迷惑了陛下！"三长老一派的官员反驳道。
"我亲眼所见，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..."青萝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好奇者描述着。
消息传到温见素耳中时，已经演变成"冥王为博红颜一笑，下令在冥河上放人间花灯"的离谱版本。她哭笑不得地放下茶盏，看向一旁假装专注公务的谢归宴。
"看来你的威严形象受到了严重挑战啊，冥王大人。"她调侃道。
谢归宴头也不抬："无妨。让他们说去吧。"
这种近乎纵容的态度让温见素更加好奇。她绕到书案前，双手撑在谢归宴正在批阅的文书两侧，俯身直视他的眼睛："你到底怎么了？最近这么...反常。"
谢归宴放下笔，与她对视。片刻后，他轻声道："是你。"
"我？"
"你改变了我。"谢归宴的声音低沉而真诚，"千年以来，冥界主宰从不需要情感。但你...让我开始思考，或许永恒的生命中，除了责任还有其他可能。"
温见素心头一颤。这是谢归宴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变化。她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只能轻轻抚上他的脸颊："那...你喜欢这种改变吗？"
谢归宴沉思片刻，缓缓点头："虽然陌生，但...不讨厌。"
这个简单的回答让温见素鼻子一酸。她知道，对于一位千年无情的冥界主宰来说，这已经是近乎告白的话语了。
"我很高兴。"她柔声道，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。
谢归宴眼中蓝焰微微闪烁，嘴角再次扬起那个生涩却真实的微笑。这一次，没有外人看见，只属于她一个人。
窗外，冥界永恒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异常明亮的流星，拖着长长的蓝色尾焰，照亮了整个冥宫。仿佛象征着，某种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变化，正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悄然发生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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