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秋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子,透过乾清宫雕花窗棂的缝隙,在金砖地面上流淌出蜿蜒的光河。沈微婉跪在丹陛之下,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暗纹——昨儿个在诗会上把婶娘柳氏怼得流放三千里的余韵还未散尽,今儿个皇上突然召见,莫不是要赏她两筐全聚德的脆皮烤鸭?想到那油亮流油的鸭皮,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连额头抵着的金砖凉意都忘了。
"沈爱卿平身。"龙椅上的老皇帝捻着山羊胡,笑得眼角皱纹堆成了绽放的菊花,明黄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光影里似要腾空而起,"昨儿个那首《出师表》改得忒妙!听得朕这把老骨头都想跟着念'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',差点没把茶盏扣在奏章上!"
沈微婉福身时偷偷抬眼,琉璃灯盏的光映得皇上龙袍上的金龙鳞片熠熠生辉,晃得她眼晕:"皇上喜欢便是臣女的福气,不过是把心里那点大白话倒腾出来罢了。"
"实话实说好!"皇上猛地一拍龙椅扶手,震得案头的玉石镇纸"当啷"跳起,"比翰林院那些掉书袋的酸儒强百倍!来人,把朕给沈爱卿的赏赐抬上来!"
沈微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:莫不是黄金百两?或是蜀地进贡的云锦?再不济像上次那样赏十只挂炉烤鸭也行啊!却见两个小太监弓着背抬进个半人高的紫竹筐,筐里堆着的东西绿得晃眼,新鲜的黑土还沾在菜叶根部,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到筐沿——竟是满满一筐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大白菜!
满朝文武霎时静得能听见玉佩轻撞的叮当声。太傅夫人手里的翡翠佛珠"啪嗒"坠地,在金砖上骨碌碌滚出三尺远;站在龙椅旁的七皇子萧煜猛地咳嗽一声,袖中的折扇差点脱手,嘴角抽搐着又强行憋了回去,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意。
"皇……皇上?"沈微婉指着竹筐,怀疑自己被日头晒昏了头,"这……这是御菜园新出的白菜?"
"哈哈哈!"皇上笑得前仰后合,龙袍下摆都跟着颤悠,"朕早听说你诗里总念叨'婶娘算盘精,算尽家产空',特意让御菜园挑了最水灵的白菜!"他捋着胡须,眼睛眯成条缝,像只偷藏蜜饯的老顽童,"愿你往后啊,算得精明,吃得明白,别学那算盘珠子乱转悠!"
沈微婉盯着白菜帮子上沾着的湿润泥土,心里直犯嘀咕:"陛下,这白菜炖排骨搁点粉条才叫香呢……"嘴上却笑得像朵迎着太阳的向日葵:"谢皇上赏赐!您瞧这白菜绿得跟翡翠似的,回去定让厨房做道'翡翠白玉汤',顿顿吃着,就当是把皇上的教诲咽进肚子里!"
"好好好!"皇上满意地点头,龙目似笑非笑地扫过角落瑟瑟发抖的柳侍郎残党,那官员"扑通"一声跪倒,额头磕得金砖直响,"还是沈爱卿实在!哪像有些人,满肚子九曲十八弯,算来算去算得自家满门抄斩!"
退朝时沈微婉抱着竹筐走出宫门,碧绿的菜叶顶得她下巴生疼,竹筐边沿硌得小臂发麻。春桃苦着脸跟在身后,裙摆被风吹得乱晃:"小姐,这筐白菜比您还高半个头,咋往将军府搬啊?总不能让您像卖菜丫头似的挎着吧?"
"慌什么?"沈微婉挑眉,下巴朝宫墙下那辆鎏金马车努了努,车辕上立着的侍卫正是七皇子府的标配,"没看见七皇子殿下的马车停在老槐树下吗?"
果然,车窗帘子"刷"地掀开,萧煜探出头来,墨玉般的眸子落在她怀里的竹筐上,先是一愣,随即笑出声来,折扇"啪"地展开遮住半张脸,指节却因憋笑而微微泛白:"沈大小姐这是得了皇上赏赐的'金山银山'?怎的看着比金砖还绿些?"
"去你的!"沈微婉把竹筐往车板上一放,碧绿的菜叶蹭得朱红漆车板上沾了片泥点,"皇上说让我'算得精明,吃得明白'——殿下,这白菜分你一半,晚上可得请我吃白菜炒肉,要搁五花肉的那种!"
萧煜伸手替她理开被风吹乱的鬓发,指尖擦过她耳垂时带起一阵微麻的痒意:"成,再让厨房蒸两笼糖酥酪,管够。"他顿了顿,忽然凑近,雪松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扑进她鼻尖,"不过本王有个条件。"
"啥条件?"
"这白菜炒肉,得你亲手做。"
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,沈微婉掀开窗帘一角,见街边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唾沫横飞:"列位看官!话说那沈大小姐在诗会上念了段《出师表》,皇上一高兴,赏了整整一筐大白菜!"
"啥?大白菜?"卖糖葫芦的货郎瞪圆了眼睛,竹签子上的山楂都晃掉了一颗,"皇上咋不赏金子银子?"
"你懂个啥!"旁边穿长衫的老秀才捋着胡须,摇头晃脑,"此乃'清白传家'之意,皇上是夸沈大小姐心底敞亮,不像某些人满肚子算计!"
沈微婉忍不住笑出声,转头看萧煜:"殿下,您说百姓是不是觉得我傻?人家赏金子我得白菜。"
萧煜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月白衣袖传来,暖得像晒过太阳的锦被:"在本王眼里,你比谁都精明。"他忽然俯身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,"再说了,这白菜炒肉,本王就等着尝你的手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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