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,木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着课程表。南教授的课表像被精心剪裁过的宣纸,只在周二、三、四这三天洇开墨痕,这让她攥着闹钟的手松了几分。
珍珠白的裙裾拂过柚木地板,她伸手将碎发别至耳后,不经意间触到昨夜辗转反侧时压出的卷翘弧度。橘色口红在唇间晕开,似浸透了朝霞的云絮。镜中人眉眼间跳跃的忐忑,倒像极了当年第一次登上物理大赛颁奖台的模样。
穿过晨读的播音社团时,木槿的帆布鞋踩过石板路上斑驳的树影,留下一串串轻盈的低语。浮苍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传说山名源自《淮南子》一书中"浮苍无根"四字,教授们所在的浮苍小筑也因此得名,覆上一层耐人寻味的面纱。
浮苍小筑的青砖院墙洇着薄雾,爬山虎的暗影在晨光里舒展筋骨。木槿踏上积淀着厚重岁月风韵的青石板往里走,雕栏玉砌的花墙与负气含灵的清池琴瑟和鸣,惊起一串空灵的叮咚。
第七扇雕花木门上的铜牌泛着幽光,"南笙"二字用瘦金体镌刻着,笔锋却比寻常瘦金多了三分遒劲。
木槿叩门的手悬在半空,忽见门缝间漏出的光影里,有细小的尘埃正跳着古老的旋舞。
"请进。"
声线像浸了晨露的青瓷,清润透亮。
推开门的瞬间,木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茶香扑面而来,晨光从竹编窗幔的缝隙里斜切进来,在落地窗前看书的人肩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。
南教授的白衬衫领口微敞,腕骨处露出的银镯子刻着缠枝莲纹,与昨夜木槿在资料室查到的那张量子物理年会照片上一模一样。
察觉到门口那抹炙热的目光,南笙嘴角上扬,抬头迎上那份欣赏。
四目相对那刻,木槿瞳孔微张——眼前那双在学术期刊上冷冽如霜的眼睛,正盛着晨光望过来,眼尾微扬的弧度让木槿想起实验室里精准到毫米的量角器——原来冷硬的线条也可以有温柔的折角。
“坐吧。”
南笙合上书页,指尖划过烫金书名,起身时白衬衫下摆拂过藤编椅面,带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“时间还早,你随意看看,做什么都行。”
来时的路上,木槿在脑海里幻想过两人对话时的无数种可能,唯独没想到是“随意看看,做什么都行。”
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周后,木槿这才注意到,这哪里是办公室,简直是微缩版的江南园林——烟栗色书案临窗而置,案头青瓷笔洗盛着半泓春水,鎏金螭纹香炉吞吐着篆烟。西墙整面书架直抵藻井,层层叠叠的线装书籍间,偶尔闪过靛蓝洒金笺的惊鸿一瞥。
她的目光被茶几上的零星光泽所吸引,那是一套素净如雪的精致茶具。
"玲珑瓷要对着光看。"南笙忽然开口,“像这样。”说话间,她已取了一只举至木槿眼前,让晨光穿透杯壁。
木槿下意识凑近,只见杯壁上的白莲在阳光的穿透下竟显出满壁缠枝莲纹,薄如蝉翼的瓷胎让莲花仿佛在水中绽放。
“好美啊!”木槿的注意力完全被这白莲玲珑瓷杯所吸引,双眼流露出欣喜,丝毫没注意到南笙正专注地看着她。
“若是喜欢,便是你的了。”
“啊!”
木槿慌忙侧头,目光与南笙交汇,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木槿脸颊绯红,像被火烫到般急忙后退一步。
南笙轻笑一声,放下瓷杯,“这玲珑瓷固然美,却也要有人懂得欣赏它。”说罢,她开始熟练地煮水泡茶,热气升腾间,茶香愈发浓郁。
“尝尝。”
南笙递来的茶盏温度刚好,釉色在掌心映出淡淡的青白,像握着半块浸了月光的温玉。茶汤入口时,清甜里带着松木的回甘,混着室内的木檀香,竟让她有一种置身皑皑白雪的山林间细嗅花香的错觉。
捧着玲珑瓷杯,小口品着茶水,眼睛却一直偷偷盯着南笙看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,却触到杯底极浅的刻痕,像是朵未完成的莲花。
“南教授,你为什么会选我?”思考良久,木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南笙闻言,并没有回答。
“我其实……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优秀,今天我绕着浮苍小筑转了三圈,才找到入口……”
南笙的笑意在喉间轻颤,起身走到雕刻着古典花纹的红松木书柜前,抽出一本硬壳笔记本,封面烫印的星轨图案在光线下流转。
"上周整理资料时发现的。"
笔记本摊开在木槿面前,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各种票据:
四年前的学术会议门票、夹着银杏叶的书签、还有一张边角微卷的照片——十六岁的木槿站在物理竞赛的领奖台上,校服领口别着同款校徽贴纸。
"你在市立二中的公开课上,问过黑洞熵与莲花对称性的关系。"南笙的指尖划过照片下方的钢笔字,那行"值得关注"的批注墨迹已有些淡,“我非常感兴趣。”
木槿看着照片中那个身穿校服满脸青涩的自己,以及另一边白衣绰约双眸冷峻的南笙,原来早在四年前,她们的缘分就已经开启。难怪那日,她会问自己不记得她了吗,难怪自己,总觉得她似曾相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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