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城南深巷里藏着一座青砖高墙的宅院,门楼匾额早已不挂姓氏,只刻着四个古拙厚重的隶字——崇文尚德。朱伯元、凯撒与诺诺三人推开沉重的黑漆大门,踏入一方幽静庭院。太湖石玲珑堆叠,青苔浸润着岁月幽光,回廊深处有隐约低语,似是金石清鸣,又像笔走龙蛇的细微窸窣。
“朱家公子,久违了。”
厅堂坐北朝南,五张紫檀木高背椅上端坐着五名老者。居中的李老缓缓撩起眼皮,手里一串包浆浑厚的金刚菩提子嘎达响了一记,尾音拖得悠长绵软,带几分长辈的腔调:“当年你父意气风发,与我五人推杯换盏之际,只怕还想不到有今日这般英姿,今日贤侄携贵友驾临,想来是深得父辈之风啊。”
朱伯元颔首落座,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:“诸位叔伯抬爱。只是今日是受命而行,替高天之君问诸位一句,这天下大势浩浩汤汤,诸位可愿并肩?”话语如细雨落入古潭,不疾不徐。
五位老者目光交错,眼底掠过精光。“哈哈!”崔老抚着下颌几缕稀疏长须,“世侄这话见外了。血脉传承千秋,岂是一句‘并肩’便能定下?须知情投意合,方有金石之盟。依老夫看——”他语带弦外音,目光有意无意滑过诺诺艳若桃李的脸庞,又落在凯撒轮廓分明的异域轮廓上,“联姻二字,古已有之,不失为两家百年之好的佳法。亲上加亲,自然心意相通!”
声落屏开。五名女子踩着无声软鞋,袅袅娜娜碎步而出。
或着宋制旋裙罗带飘飘,或仿唐式齐胸襦裙雍容典雅,玉簪挽发,胭脂薄施,眉眼流转间媚意天成,真个是精心打磨的古代美人活化石。
她们敛衽行礼,无声地分立在诺诺与凯撒身侧,姿态温驯娴雅。居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卢氏女子微微屈身,垂首开腔,声音轻柔婉转得能滴下水来:“成功之男士,几无例外家中妻妾成群。此乃古礼雅意,亦是血脉昌隆之福荫。”
诺诺侧着头端详了片刻,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,干脆利落地翻个白眼,手指捻着发梢,视线轻飘飘飘过那卢家女子精心保养的脸蛋:“三妻四妾?有本事的男人确实魅力无边。”她眼波一转,斜睨着凯撒轮廓锋利的侧脸,语调拖得慵懒又带刺,“可惜啊,咱们加图索大少爷那点风流传闻,够写满你们祖传族谱的厚度了——就凭你们这点道行?”
凯撒更干脆,唇角那点闲闲挂着的笑意像是冰水泼过,立刻凝结成霜。一声清脆金属音划开尴尬,竟是那枚金质狮首扳指被他信手弹出,在半空中高速旋转折射着堂中灯烛,最后“铛”一声弹落在光滑水磨青砖地面上,激起微微鸣颤。冰蓝色的眼瞳扫过那几名妆容精致的古典美人,像掠过几件橱窗里的瓷器:“抱歉,敝人的家徽若铸成金币投入地中海,能让贵府的‘良田美宅’铺出一条新海岸线。何况诸位拿出的‘珍品’——”他微微停顿,像是斟酌词句又像是刻薄已极,“家父阅尽北美名门淑媛,怕是连诸位芳名的写法都懒得知晓。”他俯身拾起那枚滚烫的黄金狮首扳指,仿佛拂去尘埃般在指尖捻了捻,目光重新落在五张老脸上,轻描淡写,“容我提醒,时代不同了,老古董们。你们所谓的筹码在我眼里,不如几斤赤铜。”
朱伯元无声笑了起来,起初只是微微牵动嘴角,继而喉中滚出低沉的颤音,笑声越来越大,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事,笑得双肩轻颤,前仰后合,眼角都几乎沁出晶莹水光。“哈……哈哈……五姓七望?”他边笑边摇头,好半晌才止住,抬手擦了擦眼角那点并不存在的泪,脸上残留的笑意骤然变得冰冷刺骨,如同寒夜里结了霜的刀锋,“醒醒!几位!躺在千年前祖宗牌位上吃灰的‘清贵’,放在今天,不过是死抱着‘陇西’‘清河’几张发霉旧纸的空壳子罢了!连家谱上的祖辈名讳恐怕都找不全了吧?真把自己当盘菜了?”他目光如炬,逐一钉在五人因羞怒而隐隐泛青的面皮上,字字清晰,带着赤裸裸的锋刃,“人龙共存的船,不是谁都有资格上的。想待价而沽?”一声极轻蔑的嗤笑从鼻子里哼出,“你们不配!”
席间空气骤然紧绷如冰封。
五人中郑姓老者猛地拍案而起,白须颤动,指节在紫檀桌面上敲出急促的闷响,语气里强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咆哮:“年轻人好大口气!龙渊血脉的份量,岂是……”
“狗屁份量!”朱伯元暴喝如平地惊雷,陡然压下一切嘈杂。他并未起身,右臂随意抬起,五指箕张——刹那间掌中仿佛握住了沸腾的雷池!一团刺目欲盲的紫白色电浆无声凝结,在他指掌方寸间翻腾跳跃,炽热高温扭曲了周遭空气,蛇形电弧噼啪怒炸,光芒明灭间将他冷硬的侧脸衬得如同执掌雷霆的神只。厅堂四壁悬挂的古画被强光映照得一片惨白。那双俯瞰众生的眸子里寒光凛凛:“尔等口中那点所谓的龙血,莫说放在龙渊,就是在我朱家,给我门下牵马小厮点灯都不配!提‘龙渊血脉’四个字,简直是种亵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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